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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笔记

日間停電,閒暇無事,且午後陽光甚好,心性忽至,逐效香山居士“起嘗一甄茗, 行讀一卷書”遂烹茶一甄,於書案揀《浮生六記》臥榻複讀。餘乃早年間讀過,未有印記於心。今拾重讀,方領悟其一二精妙處。

  《浮生六記》,是一本自傳體散文集,是以清代文學家沈複夫妻生活為主線,記述了平凡而又充滿情趣的居家生活,以及各地的遊歷和所見所聞。《浮生六記》分為《閨房記樂》,《閒情記趣》,《坎坷記愁》,《浪遊記快》,遺傳至今只剩四卷。後兩記《中山記曆》《養生記道》,據考證系偽作,文字亦不如前。這個說法亦是度來的。

  作品描述了作者和妻子陳芸情投意合,想要過一種布衣蔬食而從事藝術的生活,由於封建禮教的束縛與貧困生活的煎熬,終至理想破滅。本書文字清新真率,無雕琢藻飾痕跡,情節則伉儷情深,至死不復;始於歡樂,終於憂患,漂零他鄉,悲切動人。本書所記所敘固然都是日常瑣事,平鋪直敍,然情真意切,且坦率真實,不扭捏作態,更無學究之氣,唯是靈秀曠達,讀來如一縷清風沁人心肺。

   六記之中,餘最愛《閒情記趣》,每每讀來,傾慕豔羨之情溢於言表。餘所愧才疏學淺、語匱詞乏,苦於有感卻下筆無力,但記所思而已也。
   文章以生動的筆觸、細膩的刻畫,記述了兒時一些趣事,作者寫到童稚時,常於土牆凹凸處,花台小草叢雜處,蹲其身,使與台齊;定目細視。以叢草為林,以蟲蟻為獸,以土礫凸者為丘,凹者為壑,神遊其中,怡然自得。作者于清貧之中,始終堅持陶然其樂之心;於喧囂塵世中,不失開朗安靜之心。超然物外,悠然自得。讓余感受到了人生的某一種境地和情趣,令人頓生傾慕之念。

  “一切景語皆情語”,看似毫不起眼的平凡景象或事物,通過想像和聯想,會變得美麗而奇特,從中可以獲得許多“物外之趣”。皆因他能 “張目對日,明察秋毫,見藐小之物必察其紋理”耳,可見作者的心胸無拘無束,廣闊無邊。
  作者與友相聚且有四忌:忌談官宦升遷、公廨時事、八股時文、看牌擲色,有犯必罰酒五廳。有四取:慷慨豪爽、風流蘊藉、落拓不羈、澄靜緘默。  文字中方見貧士心性、喜惡愛憎,不趨炎附熱,不阿諛奉承,不看人眉睫。具有高尚的生活情趣。繼而對那些巴結權貴,追逐名利,趨之若鶩、不遺餘力的小人深惡痛絕。

  作者寫道芸娘:“其癖好與餘同”。兩人都屬“胸無大志”之類。他們一生,所嚮往的,不過是: 夫妻于柳蔭下垂釣,菊花植遍,玄月花開,陶然其樂。 曰:“他年當與君卜築於此,買繞屋菜園十畝,課僕嫗,植瓜蔬,以供薪水。君畫我繡,認為詩酒之需。平民菜飯可樂畢生,不用作遠遊計也。” 看作者的文字,可見他是真正脫卻了名韁利鎖的人,記樂記趣真能見到樂從何來,趣由何出。夫妻二人把心力精力悉數放在天然萬物、山籟林泉與及對對方蘭心慧性、解頤妙語的挖掘上,反而不在意物質生活的享受。拮据陋室,依舊有著恬淡幽閒。在最平常的柴米油鹽中,營造“夜半濤聲聽烹茶”的小情趣。連一塊臭豆腐,居然也吃出至情至性,這便是一種深厚的文化了。經過這種文化的陶冶,連苦難和滄桑都會顯出平和的美麗。只是這種文化,我們現代人幾乎難已企及了。作者于貧寒生活中,一直保持陶然其樂之情;於喧囂塵世中,始終不失豁達寧靜之心。
  讀《閨房記樂》使人見琴瑟相和、繾綣情深也。作者沈複與芸娘之情深意篤,直令人羨之欲死。伉儷相濡以沫二十三載,日愈久而情愈密。作者曰:““惜卿雌而伏,苟能化女為男,相與訪名山,搜勝跡,遨遊天下,不亦快哉!”芸曰:“此何難,俟妾鬃斑之後,雖不能遠遊五嶽,而近地之虎阜、靈岩,南至西湖,北至平山,盡可偕遊。餘曰:“恐卿鬢斑之日,步履已艱。”芸曰,“今世不能,期以來世。”家庭之內,或暗室相逢,窄途邂逅,必握手問曰:“何處去?”兩人癡情,果邀神鑒耶!
   林語堂先生曾在序言裏把書中的主人公看作“是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”。先生對她推崇備至,並且把她的故事,譯成了英文,傳誦環宇。林先生說:"芸,我想,是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。她並非最美麗,因為這書的作者,他的丈夫,並沒有這樣推崇;但是誰能否認她是最可愛的女人?她是我們有時在朋友家中遇見的風韻麗人,因與其夫伉儷情篤,令人盡絕傾慕之念。我們覺得世上有這樣的女人真是一件可喜的事,只願認她是朋友之妻,可以出入其家,可以不邀自來和他夫婦吃中飯,或者當她與丈夫促膝暢談之時,你們打瞌睡,她可以放一條毛氈把你的腳蓋上。也許古今各代都有這樣的女子,不過在芸的身上,我們似乎看見這樣賢達的美德特別齊全,一生中不可多得。…… 因此,我說
她是中國文學及歷史上(因為確有其人)一個最可愛的女人,並非故甚其辭。”

   芸之慧心,不僅在女紅,亦在筆墨。芸對金銀珠寶不甚在意,很慷慨的送人,婢嫗旁惜之。卻閱西廂而忘倦,惜字畫如異寶。於破書殘畫反極珍惜:書之殘缺不全者,必搜集分門,匯訂成帙,統名之曰“斷簡殘編”;字畫之破損者,必覓故紙粘補成幅,有破缺處,倩予全好而卷之,名門“棄餘集賞”。 與夫談及古文詩道,芸亦是見解獨到而可愛,她言杜甫錘煉精純,李白瀟灑落拓,李之活潑勝於杜之森嚴。問及因由,她道:“格律謹嚴,詞旨老當,誠杜所獨撰,但李詩宛若姑射仙子,有一種落花流水之趣,令人可愛。非杜亞于李,不過妾之私心宗杜心淺,愛李心深。”文中所書芸之能事不能一一道來也。

  讀卷三《坎坷記愁》一改前二卷的清新明快之風,文字開始變得沉重起來。至感人處,莫過芸臨終及回煞期。芸言:“若布衣暖,菜飯飽,一室雍雍,優遊泉石,如滄浪亭、蕭爽樓之處境,真成煙火神仙矣。”芸之所求,極少矣,然則又極難矣。芸之所求,亦餘之所願也。芸娘回煞,作者獨坐室中,靜待芳魂,欲哭又忍,唯恐淚眼朦朧不辨舊影,此非情至深者所不能為也。芸卒後,作者數度泣于芸娘墓前,並自號“梅逸”,以彰心跡,令人讀之涕下。後屬文痛勸世間夫婦,不可過於情篤,情篤則幹天忌,真千古傷心語也!得夫如此,芸娘幸甚!縱曆千苦萬辛,亦不足道耳。

   “人生坎坷何為乎來哉?往往皆自作孽耳。餘則非也!多情重諾,爽直不羈,轉因之為累。先起小人之議,漸招同室之譏。”俗諺雲“貧賤夫妻百事哀”,沈陳則不然。沈陳之困窘,可謂至矣。寒冬無裘,挺身而過,典衣質釵,柴米無著。芸有血疾,無錢延醫,病中尚強繡《心經》,以貼家用。更兼失歡於親,見逐翁姑,骨肉慘別,魂膽俱裂,盡嘗顛沛流離之苦。凡此種種,不一而足。百般磨難,加於二人之身,未嘗稍減其恩愛,稍移其性情。芸往沈複邗江寓所時,尚思春遊平山。歷盡艱難,赤子之心仍存,熱誠滿懷,何嘗怨天尤人。如竹如梅,堅毅傲然。
   及芸歿時,作者雲:“余有負閨中良友。”芸臨終亦言:“知己如君,得婿如此,妾已此生無憾。”芸與作者,夫妻也、知音也、良友也。志趣相投、性情相近,相知相惜、相愛相憐,投契如此,綢繆如彼,縱神仙眷屬與之難比。芸與作者之情,兼具夫妻之愛與朋友之誼,非凡俗夫妻堪共並論。


  《浮生》記情,深透幽婉,纖細精微,觸心搖魂之筆墨多矣,未能一一盡述,其餘三卷,吾不甚喜之,俱不贅述了。但將心得一二約略記之筆墨,以俟來日觀之,或了悟益深亦未可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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